獨舞

(圖1: 最高約203公分) 這三根柱子是我木雕系列的第一組作品。從沒想過要「出售」,倒是在非營利機構展過兩次。第二次,也是最後一次的展示後, 我對開展這檔子事便已倒盡了胃口,遂對M—我的偉大收藏家—說,等我死了,就把所有的作品,都燒了吧, 連同骨灰灑給隨便一棵樹。 對行銷作品毫無興趣。不缺錢, 懶得與人交際的個性,都是原因, 主要的是我認為這些成品是我個人生命消長的一部分, 可以與人分享影像,卻不能「割捨」。倒也不是敝帚自珍的心態, 我常對自己的創作過於苛求,有時連自己都看不上眼的;而是隨著年紀心態的不同, 常會對舊作有新的體會。那時的我在想什麼, 怎麼會作出這樣的東西?當時的我不盡然全明白的潛意識, 現在卻較能 看見了。等我更老的時候, 或許又會看到不一樣的訊息。我企圖藉由自己的作品,更瞭解我這旣無聊又神秘的存在。我一向對自己深感興趣。 這三根柱子,就常給我一種奇異的感覺。它們的由來, 本身就有點奇怪。那時住在舊金山,常一個人散步。從小走路有個改不掉的習慣,我會兩眼目光如豆,腦袋一片空白。走在本應熟悉已極的街道,卻常還是會轉向,等回過神,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時,就會找我認得的地標物,重新定一下方位。如果認得的特殊建築前剛好停了輛大貨卡,遮住了視線, 那就迷路了。 那天,這個睜眼瞎子走在路上,忽然停住了腳步。至今仍無法解釋為什麼她會停步且回頭看。五、六步遠的後面,放了個有蓋的PG&E大廢物箱,得下了人行道才可以看到三根柱子斜插著露出頭來。我心生一陣不忍:「長這麼高不容易啊!」接下來,我做了一件很不尋常的事。我爬進了鐵箱,搬開了壓在那三根電線桿上的雜物,一根根把它們給拖出來,然後分兩次把長達200公分的木頭扛回工作室。如果你曾目擊過一個女子,拖扛著骯髒的長木頭, 滿頭大汗地走在舊金山的陡斜街道上,那個神経病就是我﹝當時應該順便做個「末世近了」的牌子﹞。 這三根木頭實在有夠醜夠髒。發黑不打緊,底部沾滿柏油,身上還佈滿釘書針。每個神志正常的雕刻家都會告訴你,它們是不可雕的朽木。我花了幾個月的時間,從清除,去皮,雕刻,磨光,上油……未使用任何電動工具﹝我討厭機器﹞,全靠自己的一雙手和最基本的雕刻刀。可能因木頭曾浸泡過防腐藥劑吧?我的手嚴重過敏,起了發癢的疹子。整個創作過程漫長而痛苦,卻又時時帶著驚奇,與木頭的對應愈來愈強。怎麼磨光後才發...